想法很多,墨水很少。

  枯酒墨茶  

【梅里伊】凌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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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预警,并不科幻的科幻,本章重要配角是九千岁,感兴趣的话可以期待一下后续

  • 没想到会写这么多,下一章开始搞大事(说人话就是我在画饼

  • 阅读时请自行代入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科技水平



午后的教室阴凉有微风,雪露还在和爱娜讨论自身零件磨合的问题,不经意一抬头,就看见教室门口站了个纤瘦的女孩。

新来的老师介绍着新来的同学,这场景看着还是很新奇的。

“我叫伊紫,编号y-1618。”她在讲台上大方地介绍自己,语毕,向着大家深深一鞠躬,走到教室左侧第三排的空位落座。

学生们的交头接耳比掌声更显得热烈。雪露也加入到前后桌的悄悄话里。

大家的表情都是惊诧又好奇的。他们记得前段时间刚有一位同学离开,在这种前后不接的时间突然又来了一位新同学,倒显得有些巧合过头。

“是替补吧。”爱娜下意识脱口而出,“在期末之前必须要保证班级人数一致……之类的。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说起来,那位同学叫什么名字?”

“编号y-1618。”

“伊紫,还是一子?”后桌试图用手指拼写。

“不是,是之前走掉的那位。”

“……”

新老师开始讲话,适时打断了底下的窃窃私语。雪露和爱娜一起转过身来坐端正,心里或多或少都带着点不快。

她们都想不起来之前离开的同学的名字了。连相貌也忘了个干净。

“不过……”在打开校用电子屏时,爱娜悄悄低下头,对雪露说:

“我刚刚觉得新同学好可爱,然后居然还有点想哭呢。”

“我也是诶。”雪露惊喜地答道。于是两个同桌的女孩仿佛心灵共感似的,兴致勃勃地投入到课程学习中。

这堂课的内容是基础机械。

 

学生们都喜欢新来的伊紫。一开始是因为她毫不怯场的自我介绍和一身精致得好似古董瓷玩偶的打扮,后来则是因为她过于优秀的自控能力。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多半都处在零件磨合期,连自己身上那几枚螺丝都拧不清楚。哪怕像雪露这样在家里受过学前教育的,偶尔也会遇到关节卡壳的问题,需要调试很久才能继续活动。而伊紫仿佛生来就是完美的造物,虽然四肢被衣物包裹得严严实实,动作却格外灵活。当学生们都在为复杂动作导致的零件错位而烦恼时,她却能踩着厚底的皮鞋从教室跑到走廊外,轻巧得像古生物书上的光明女神蝶。

伊紫自然听不到同学们私下里的赞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周围人的差别。比起这个她更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她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在慢慢恢复的,不过短短一周,止痛药的剂量已经减半了。

正如梅里美所说,跟同龄人在一起确实会对她更好。

伊紫受到了同学们的喜欢,同时也受老师的喜欢。

梅里美自不必说,老师们都看得出来他是很偏袒伊紫的——当然,优秀的孩子值得任何人偏袒——除他之外,文学课的老师也格外偏爱她。

她不止一次悄悄让伊紫来办公室,塞给她各种各样稀奇的小零食。

本来梅里美是从不允许她吃这些东西的。但是对于文学老师给的零食,他却意外地默许了,甚至也接受伊紫跟她回家去学一点课外知识,拿更多的零食。

高层学校的轻松氛围和日渐好转的身体使伊紫能够放开胆子玩乐,只要不是梅里美主动制止的事,她便全当合情合理,少了很多拘束。

文学老师家的环境她很喜欢,于是跟这个温柔的老师更加亲近。她会在课外教伊紫识读被淘汰的旧文字,和她分享长时间酿制的蜜饯果脯,这对伊紫来说都是再新鲜不过的体验。但文学老师从不在学校里提起这些事,使伊紫觉得自己掌握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于是她忍住喜悦,没有对梅里美说更多关于文学老师的事。但有一件却不得不让伊紫额外关注。

“九千岁老师说,我是她教的第一个能读懂古书的学生。”

伊紫在跟梅里美回家的路上,试探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样的古书?”梅里美没太在意,就顺着她的话去问。

伊紫想了想,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里连续描了三个复杂的图案。“像这样……如果是用古书上的旧文字的话,老师您的名字就该这样写。”

手指的触感转瞬即逝,没能在他掌心留下有用的信息。梅里美的脸色却突然显得有些阴郁。

“这也是九千岁教你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伊紫还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变化,只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不敢抬头看他,“我也不确定到底对不对,只不过刚好发现了,这三个字的读音和您的名字读音一模一样。”

梅里美明显顿了一下。还没等伊紫反应过来,他就紧接着转开了话题:“现在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闻言,伊紫轻巧地往前蹦跳了几下,转过身看向梅里美,很有些得意。

梅里美倒也乐得看到她愈发活泼灵动的样子。于是疾行两步追上来,抓住她的手,一刻不停地加快了脚步。

“那我们赶在天黑之前回家。”

“好!”伊紫任由他牵着,另一只手也攀上来抓住梅里美的衣袖,跟在他身侧,一边欢快地跳玻璃走廊的格子,一边笑盈盈地跟他分享学校的见闻。

走廊外被镀膜遮挡的天空难得地透了光,洒进一点细细的光束,伊紫紧紧拽着梅里美,半个身子浸在那无比珍贵的暖意里。

她突然觉得,此时的生活才真正能叫生活了。

“老师,我的病已经快好了吧。”

虽然梅里美骤然加快的步伐明显没有照顾她,但伊紫也没提出反对,只一边调整自己的步子,一边轻松地向老师抛出问题。

“好了,不要说话。”

伊紫正沉浸在飘飘然的思绪里,而梅里美脚下一刻也不停,直到穿过这条走廊,回到住所里,他才好像终于歇了口气,抽出伊紫抱紧的手臂,替她取下背包。

于是那一瞬,仿佛前面的闲谈和阳光通通不曾存在过似的,梅里美罕见地、温和地对着伊紫轻轻牵出一个笑容——每当伊紫切实的需要被安慰时,他才会展露出的颇有些旧绅士样的表情。

“伊紫,可以帮我去厨房里拿我的罐子吗。”

伊紫高兴地应下,不安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转身往厨房里走。

所谓罐子,其实是梅里美的“食物”——通常是保存在极低温的冷柜里。伊紫去取,需要戴上特制的手套把它抱出来,再送到梅里美手上。

伊紫想,这位无所不能的老师,终于也愿意拜托她帮个小忙了。这在伊紫看来是很值得高兴的,起码可以稍稍抵消一下梅里美为了给她治病而在危险之中来回奔忙的疲累。

在这取罐子的片刻,梅里美已经进了书房。伊紫小心翼翼地捧着罐子往二楼走,却在书房门口不慎滑了一跤。

 

所幸罐子没有摔在地上。伊紫倒吸着凉气慢慢站起来,正要敲门,却看见从门缝里慢慢渗出了一道深色的浓稠液体。

那一瞬,极大的恐慌在伊紫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顾得上继续抱着罐子,把那东西放在一边就慌忙去拧门把手。

“老师!?”

屋内的陈设仍然古旧又祥和,而那本该站在书架前整理书籍的梅里美,此刻却靠坐在粉白的墙边,肮脏的痕迹洇透了服帖的白衬衫,沿着手指缓缓汇入深色的长带。

单片镜后的眼睛忽而闪出一点昭示着不稳定的红光,梅里美索性闭上那只眼,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拦住了将要扑过来查看情况的伊紫。

“我叫你拿的罐子呢。”

“我、我拿来了……但是……”

伊紫想不明白,这种时候还惦记罐子做什么。

“拿给我吧。你去隔间里做功课,我把这里收拾好了再来检查。”

又是这样不容置辩的语气。伊紫已经怕得要哭了,可他却在那几颗眼泪将要掉出眼眶前迅速地将其抹掉,只剩下无助地盯着他伤口看的眼睛。

“伊紫。”于是梅里美用了更柔和的语气,“把罐子拿给我吧,然后去隔间里做功课。”

“老师……别再一味地把我保护起来了。”

饶是伊紫的知识面再窄,一而再地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不去多留个心眼。梅里美总在事无巨细地关照她,却极少对她说起自己的事,这次连他什么时候受了伤都不清楚,这让伊紫感到非常无力。

她也希望能够相应地帮梅里美做些什么。或者,多了解他一点。

她小心地跨过那条深色的小溪,把罐子从屋外抱进来,并仔细地关上了房门。她看着梅里美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抬起受伤的手臂搭在膝盖上,随后才去单手开罐子。

“我的功课不多。”

伊紫赶在梅里美的又一次说教之前摆明了态度。回应她的执拗的,是梅里美万分无奈的叹息。

“那你得先答应我,害怕的话就闭眼,绝对不能哭。”

“好。”伊紫听到了来自自身无比坚定的回答。

梅里美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开始自顾自处理伤口。就在他脱下衬衫袖子的下一秒,守在旁边的小姑娘重重地倒抽一口冷气。

那道伤口已经不能用“狰狞”来形容了。

被高温融化的仿生皮肤粘连在烧焦的衣袖上,揭开时,余温仍在皮肤上蔓延,带起融成液体的皮肤滴在暴露出的集成电路上。电线从裂口处迸裂出细小的火星,那些藏在皮肤下的,模拟人体血管和骨骼构造的美丽金属也遭到了高温的侵蚀,无序地黏合成一大块丑陋的废铁。本该在其中缓慢流淌的浓稠液体,便从那层层破坏的管道和线路中淌到体外,绊倒了伊紫。

梅里美撬开罐子,首先便拿保持着低温的厚盖子紧紧压在皮肤上,阻止了高温的蔓延。

尽管伊紫早就知道了梅里美与她不是同一类造物,可如此惊骇的伤口和诡异的处理办法还是让她没忍住感同身受般叫出了声。

罐子里盛满的是与梅里美体内相同的浓稠液体,由于受到了外界温度影响,已经不能用了。可伊紫的关注点始终不在这里,她看着那些融化的皮肤被梅里美重新捏到一起,慢慢盖住暴露的损坏电线,最终丑陋的伤口上只剩下一道不太完美的捏造痕迹,以及梅里美那件被烧坏的衣服。

等到梅里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才有心思再去关注伊紫的状况。那小姑娘很听话,虽然叫声惨得仿佛是伤在自己身上,但好歹还算自制力比较强,硬是憋着一颗眼泪都没掉。

他本来以为,她会中途看不下去选择自己跑回隔间的。

“看完了,有什么感受吗?”

体内“血液”的大量流失使梅里美暂时无法支撑自己站起来,他试图缓解紧张的氛围,于是轻松地问了伊紫一句。

然而伊紫放松了捂住嘴的双手,到底一个字都没能应。

就如同梅里美总是无法准确表达“感同身受”的情绪那样,伊紫也无法准确地表述她看见那条手臂时的感受。

梅里美脱掉一只袖子时,连带着敞露出手臂外的一片皮肤。而那块皮肤上,处处都是捏拢伤口后留下的痕迹。

那下面藏着多少被毁坏的电路和失去束缚胡乱游走的“血液”。

伊紫听着梅里美的问话,听了半晌,却发现是满世界只剩下了自己几近苍白的胡思乱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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